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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原:人文学者不可丢“三气”
作者:  来源:  发表时间:2010-11-01  点击:

来源:人民网-《人民日报》

【编者的话】

  10月23日,中国第一个中文系――北京大学中文系迎来建系100周年。作为最直接传承本国语言文化的科系,“百年中文”的纪念,被赋予了很多的意味。而人文学科的时代价值在哪里,人文学者该如何保持气质,也再次被审视。

  北大中文系系主任陈平原教授最近接受了本报专访,就上述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。他提到的“中文系师生有责任介入当下的社会改革及思想文化建设”,认为人文学者不能丢掉“三气”――志气、意气和豪气,尤其发人深思。

  

  大学需要留存一种学术志向、一种学术传统

  记者:参加北大中文系百年庆典,有个细节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。庆典简朴但学术味儿很浓,但听说,你们有规定,出版的前辈著作,每本书不能超过300页。这样做,是想传递什么理念吗?

  陈平原:是的。我们把这次庆典的主旨定为:以学术为本,赓续传统;以友情为重,凝聚人心。

  对大学来说,学问是最重要的,热闹的庆典背后,必须有坚实的精神支持与学术追求。所以,今年一年,我们组织了10个专业性很强的学术会议,系庆期间也有“中文教育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”研讨会,以及“众声喧哗的中国文学――首届两岸三地博士生中文论坛”,还编辑出版了20册的“北大中文文库”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出版前辈著作,不是几十万字的“文存”或几百万字的“全集”,而是规定每本书不超过300页。不是因为没钱印,更不是学术实力不够,而是希望择其精要,让老先生的文章走向年轻人――起码本专业研究生必读。

  在我看来,所谓“纪念”,不是记住一个口号,或供奉几个名人,而是让大家通过阅读和体味,实现学术上的薪火相传。我们更看重的是著作的分量,而不是世俗的名声。中文系历史上名师辈出,这一回只选1952年院系调整后在北大工作的;因为,新中国成立前的教授流动性很强,且在好多大学兼课,我们不能把半部学术史揽入怀中。比如,大学者陈寅恪也在北大中文系讲课,但那时他是清华的教授,我们不能为了撑门面去争抢。

  以学术为本,是为了给当下的老师们留存一种学术志向,一种学术传统,一种学术热情。这样做,看似不太张扬,却能给人以精神的震撼。

  中文系师生应介入社会改革及思想文化建设

  记者:“百年”之后,您认为人文学科最大的挑战是什么?

  陈平原:我做过西南联大的研究。看那时的老照片,一群衣衫褴褛的知识分子,器宇轩昂地屹立在天地间,着实让人感动。现在,我们生活条件好多了,但是否还有那么一股志气、意气、豪气?因为,只有具备了这“三气”,人文学才可能做得有滋有味。

  任何国家的本国语言文学系师生,所从事的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活,而是包含着价值、立场和责任。

  我以为,中文系师生有责任介入当下的社会改革以及思想文化建设。不是不要专业,而是在专注专业的同时,保留社会关怀、思想批判、文化重建的趣味与能力。说到底,人文学是和一个国家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,它不仅是一种“技术”或“知识”,更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怀。

  这么说,不等于让所有老师都关注当下,也应该鼓励闭门读书、不闻窗外事的,应该允许不同文化立场及学术趣味的教授各自独立发展,不强求一律。你整天上电视,名声显赫;我闭门读书,十年磨一剑:各有各的舞台,也各有各的听众。有骨有筋,有雅有俗,有内有外,这样的话,中文系才能比较大气。

  至于人们经常谈论的“人文学”如何被边缘化,这是目前中国教育过分市场化的结果。现在,我们的教育走进了一个误区,即把大学当成职业学校、培训中心来经营,宣扬“市场需要什么,我们就教什么”,忘却了大学的责任。大学教育,是为你一辈子的知识及精神打底子,而不是职业培训。当然,学校性质不同,完全可以有不同的选择。

  总的来说,我以为中国“人文学”(包括中文系)最低潮的时刻已经过去,若调整适当,是应该“贞下起元”了。

  大学或院系,要有意识地培养几条“大鱼”

  记者:但要做到您说的“大气”,允许和鼓励人文学者以不同的方式做学问,势必与当下的学者评估标准冲突。比如论文指标……

  陈平原:学问不是评出来,而是做出来的,是经过20年、30年、40年,心甘情愿坐冷板凳、呕心沥血做出来的。你说10篇论文,就一定比1篇论文价值更高?未必。所以,我们一直强调,不争一时之短长。大家现在被各种评比、评奖、评估搞得鸡飞狗跳,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潜心学问。这很可惜。

  作为系主任,我的基本原则是:为中才立规划,为天才留空间。好的教授视学术为生命,根本用不着催促;有的老师,或因能力限制或因健康原因,或对学术根本不感兴趣,再催也没用。但中间这一大块,若有合理的评估体系及奖励机制,能做出更大的业绩。所以,最重要的是调动中间这部分老师的积极性。

  同时必须记住,一所大学或一个院系,要有意识地培养几条“大鱼”。对于那些有个性、有才华、有脾气的好学者,要让其山高水长自由发展。暂时看,会损失一些评比所需要的“指标”,但若干年后,如果真的出现一两个大师级人物,那就值得了。作为一个院系的领导,也应该有这种容忍度。因为,神奇的灵感以及创造力,是很脆弱的,甚至稍纵即逝,需要有心人格外呵护。这方面,整齐划一的评价标准肯定是不行的。

  随着民生的逐步改善,中国人对于本国语言文学的兴趣会迅速提升;而综合国力的增强,也使得文化交流与对话的天平,向有利于中国的方向倾斜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,我认为中文系的价值应该有更新的体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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