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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国新:文化遗产旅游研究的现状、症结与范式创新
作者:  来源:  发表时间:2010-06-18  点击:

文化遗产旅游研究的现状、症结与范式创新

曹国新

(江西财经大学生态文明与现代中国研究中心,江西 南昌 330013

一、4种文化遗产元叙述及其对旅游研究的渗透

通过梳理文献,笔者共发现了四种关于文化遗产的元叙述:

其一,是17世纪以来法国的文明进化思想。它认为,本质上人类拥有共同的文化路径与文化归宿,只是由于历史境遇不同,不同民族不但在文化拥有量上存在区别,在发展上也呈现不同的轨迹。各民族的文化遗产是文明进化链条上的标志性作品。辨识文化遗产可以理解文明进化的路径,保护文化遗产可以存留文明进化的基因。该思想构建的是一种以西方为主体的,对世界各民族进行高下评判的话语体系,可称为“文化孑遗论”。

其二,是与法国文明进化思想针锋相对的德国浪漫主义思想。它认为,各个民族有自己的历史和命运,而文化表达着民族的精神。文化遗产的任务是挖掘和保护那些存留于本真的农民中的民族文化,使它既不受外国文化的渗透,又不受精英阶层中世界主义者的腐蚀。这一思想产生于德国的建国运动,是德意志民族自觉的一种表达方式,表现了弱势国家捍卫民族身份、标举内部团结的努力,也隐含着文化民粹的风险,可称为“民族精魂论”。

其三,是英国人文主义思想。它认为,在文明史中,少数天才创造的精彩之作具有超越时空的永恒意义,文化是天才作品的汇集,是人类的最高成就,而其本身并没有所谓进步或退步可言。文化遗产的任务就是辨识、保存、理解和欣赏那些天才之作,以抵御文化垃圾的侵蚀,防止真正的文化被摧毁。其实质是一种隐藏在泛世界主义旗号下的精英主义,可称为“大师杰作论”。

其四,是美国文化决定论思想。它认为,各民族的文化是固定的、先决的,是认同感的基础、是行为的控制系统,文化不但决定人的认知和选择,还决定人的感官与情感。文化遗产的任务是对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进行浓墨重彩地描写,用以显现、理解和包容人类行为的不同。由此既形成了美国的文化多元主义,亦形成了亨廷顿的“文化冲突论”,可称为“文化差异论”。

总之,文化遗产研究在本体论、认识论、价值论的所有层面都充斥着差异极大的理论观点,它们已渗透文化遗产旅游研究,并成为其形而上学基础。具体而言,基于“文化孑遗”的文化遗产旅游理论抱持一种暧昧的态度,一方面认为旅游经济是文化遗产地赶超现代化的机遇,一方面期望其保持“原生态”,为旅游者提供真实体验。基于“民族精魂论”的文化遗产旅游理论坚守“文化生态的荒原”,抗拒跨文化消费的腐蚀,抗拒不了时,便推出“舞台理论”和“替代性旅游”理论,前者认为有必要在与旅游者接触的区域搭建模拟性或表演性的“文化前台”,以保护处于“文化后台”的本真文化;后者认为应降低旅游活动的烈度,延迟旅游经济的渗透,同时通过文化生态教育提升旅游者的人文伦理水平。基于“大师杰作论”和“文化差异论”的文化遗产旅游理论鄙视大众旅游的肤浅,倡导“深度旅游”,区别在于,前者要求旅游者皈依于杰作,后者希望旅游者认识、理解和包容文化差异。

二、对文化遗产旅游研究中形式主义症结的发掘

上述四种文化遗产旅游理论的形而上学分裂造成了严重的范式困境:理论内卷化,即理论之间不能借鉴整合,只在内部不断精细化;开发外形化,指实际操作者口头上鼓吹某种理论,旅游开发时却另行一套;管理经验化,在缺失统驭性理论的前提下,管理时只能采用“干中学”的试错策略。

困境缘于以下两组对立:全球化和地方性的对立。研究之前已主观预设文化遗产代表地方性、社会权力、德行伦理和真实生活,旅游象征全球化、经济权力、规范伦理和游戏消费。这一组对立本身是非历史的,构成了现有范式困境的意志根源。规范性模型与实证性模型的对立。现有规范性模型强调福利最大化的文化遗产应为边界封闭、高度自组织的“原生态”,而实证性模型中,旅游部门的系统干预在文化遗产的元素整合、特征型塑和政治经济治理中往往承担主要角色。规范性模型对实证性模型无所助益,等于是把理论和经验、结构和功能截然分开,是非经验的,构成了现有范式困境的结构根源。因此,现有范式困境的症结就在于意志与结构的双重形式主义。

文化遗产旅游研究中的形式主义,指新古典经济理论在认识论层面上的移用。其方法是将文化遗产想象成一种既定的环境资源、将旅游业假定为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理性经济人,进而建构一个类似新古典环境经济学的理想模型,其问题在于忽视了对历史环境、社会背景和微观个案的具体分析,故而脱离了历史与经验。

三、走向实践的文化遗产旅游研究

文化遗产及其旅游影响是“历史的层累”和“层累的历史”,是至今活着,并将继续成长的社会现实,而非悬空虚置的概念或博物馆中的标本,关于它们的学术必须专注人类传统及其发展的社会实践。文化遗产旅游研究必须抛弃简单的形式主义的类型分析和结构分析,转为从实践出发,进而提高到理论概念, 然后再回到实践去检验。

一旦转为从实践出发,我们提出的问题就会很不一样。我们不会再执着于以一种理论压倒另一种理论。我们会把注意力集中于个案中的悖论现象, 承认无论从前述四种文化遗产旅游理论中的任何一种来看,文化遗产旅游的个案实践都有悖论的一面,我们需要了解和解释的是悖论背后的现实。同时,我们会注意到前述四种理论所表述的特征怎样在个案中并存,以及它们之间的互动和隔离,而不会再把片面的真实当作唯一和全面的真实。进而才可能在个案经验、协调框架和整合理论的基础上建立符合实际,可以检验的文化遗产旅游新理论。

(作者为中心副教授;收稿日期:2009-12 -26

(《旅游学刊》20106期笔谈栏目)